奧巴馬「旋軸中國」初現端倪

奧巴馬（左）親身與胡錦濤（右）打過交道之後，
連帶美國對華政策也急速轉變。 （法新社圖片）

2008年，當奧巴馬贏得總統職位後，首兩年，他仍能按着以往「戰略接觸」的對華外交政策，即在全球化下的各種大問題，採取全方位的態度去跟中國「接觸」，爭取中國合作；這種政策的想法是，藉接觸中國共商問題的外交辦法，以爭取中國作出有建設性的貢獻，以免中美不必要地互相猜忌，互不信任，繼而作出無謂的資源浪費。

不過，經過兩年親身與中國領導人打交道之後，奧巴馬於2010年開始作出很大的改變，由原來的「接觸」（engagement）改為，「旋軸」（pivot），即「接觸中國」（engage China）改為「旋軸中國」（pivot China）；這個詞在機械工程範疇常會用到，卻很少用在政治之上。

「解放」日本軍事角色

由於少用，當奧氏說要「旋軸中國」時，學術界與政界都還摸不着頭腦，不知他的對華政策要作如何改變；剛好在這一年，南北韓關係突告緊張，一艘南韓艦艇遭魚雷擊沉，船上四十七名官兵全部遇難。

據報道，奧巴馬在此事件上想到協調北韓核武問題的「六方會談」持續有年，當中談判有起有落，就是沒法終止北韓的核武發展，因此他感到與其這樣在「六方會議」中依賴中國去擺平北韓，不如改用重兵政策，以軍事來脅迫對手就範；也正是因為這一改，原本打算接觸中國以協助解決北韓問題的政策也順勢作出全盤改變，改行了「旋軸中國」的戰略部署。

也正因為一開始「旋軸」政策，便用上大量兵力作勢要攻打北韓，而且還糾同日本和南韓搞了一波又一波的軍事演習，都是衝着北韓而來的；形勢的緊張大有戰事一觸即發的可能，觀察界開始擔心打北韓會不會把中國也捲入戰爭。

美國未改圍堵中國政策

儘管事件後來在中國派人前赴平壤協調下得到緩和，但奧巴馬在東北亞的軍事部署卻有增無減，接着還順勢加強與日本的軍事攻守同盟關係。民主黨上台前原本承諾要拆掉美軍在日本的基地，這一下子不但不減不拆，反而大幅加大日本的軍事角色，對日本自戰後六十年來的建軍約束，改為全面參與美國對東亞的安全攻防與共；為了強化美日軍事作戰能力，還通過種種計劃，例如軍事設備聯合、情報共用、基地共享、演習混合等等。

這一連串美日軍事聯合行動，不但北韓作出戒備，連中國也不好受。觀察界更懷疑奧巴馬是不是重啟對華冷戰，以軍事圍堵中國？奧巴馬當然絕口否認，他一方面對中國周邊部署所謂「第一島鏈」、「第二島鏈」，由中國近鄰島國從裏到外，重重包圍中國；另一方面又向中國強調太平洋有很大的空間和資源，中美有很大的合作空間可以共謀太平洋的發展，並以「旋軸中國」來形容其戰略。

也正是因為奧巴馬把美國軍力投放在中國周邊，而且還插手東海和南中國海的島嶼主權糾紛，並作勢要幫越南搶佔南沙群島、幫菲律賓爭奪黃岩島、幫日本佔有釣魚島……，令中國的對手更有恃無恐。這一下令中國有更大的理由相信，奧巴馬的所謂「旋軸中國」是在「圍堵中國」的戰略上換湯不換藥。不但中國懷疑，連美國國防部也感到困擾，難道所有這些軍事部署並非針對中國？而是只會應對北韓嗎？

如果奧巴馬在戰略轉變的部署過程中，不能讓人清楚他的「旋軸中國」到底葫蘆裏賣什麼藥，最近奧巴馬所器重的國防部長帕內塔的東亞之行，大抵可以讓人看到「旋軸中國」的一點端倪。帕氏此行，正是中國跟日本為釣魚島主權劍拔弩張的臨界點，他先到日本，再訪中國，接着還去了紐西蘭。

防長「勸諭」各方冷靜

帕內塔在日本和紐西蘭仍不忘其加強軍事布防的工作，在日本宣布加上第二部的雷達警報系統，在紐西蘭是解凍美紐軍事關係，讓兩國軍艦互訪解禁。他在中國的訪問則強調要建立中美軍事互相訪問，以防出現誤判，在跟中國國防部長開會後的記者招待會上，他也強調中日開戰不但有損兩國利益，也有損太平洋的發展；說到這點，他把美國利益也圈在其中，說明美國不想看到中日開戰，他要中日和平談判解決釣魚島問題。

與此同時，帕氏還與習近平開會，之後消息傳出，習在東盟和中國博覽會上與東盟領袖見過面，也包括與越南和菲律賓的領導人分頭開過會，會上也對島嶼主權糾紛作出和談的意願，也在此時傳出菲律賓總統曾派出特使到中國探討和平談判解決黃岩島的問題。在帕氏到訪前，美國國務卿希拉莉也曾先一步到中國與本區有關國家訪問。

帕內塔和希拉莉的訪問值得關注的一點是，美國這趟的外交所送出的訊息，與過去兩年的訊息，前後有很大差別。過去兩年予人的訊息是，美國到東北亞和東南亞搞外交的目的是要拉攏戰略同盟，參與第一島鏈圍堵中國。這一趟予人的訊息是，美國要日本、菲律賓和越南通過和平談判去解決領土糾紛。這無異要三國不要誤判，以為美國會與他們三國聯手參戰爭奪島嶼主權。

先前三國擺出高姿態主動派軍隊對抗中國的情況，突然變成很「樂意談判」。這一轉變很難想像，如果不是美國私下告訴大家美國不要打，他們會由氣沖沖一轉為冷靜；中國也在此時願意配合，與三國都有談和的意願。這意願也大抵是明白了美國的「旋軸中國」，原來也不過是把中國當作是「磨軸」來旋轉，磨軸邊插上一個旋轉棒從外旋動，磨軸便開始作業，把放進去的大豆磨成醬。

這一理解也會使中國好受得多，因為「旋軸中國」若用機械範疇的意義了解，美國不會用大軍來圍堵中國，但卻會用大軍來「旋」動中國的軍力，讓其一直磨軸旋動，不會向外亂動。用上美國六成軍力來旋動中國軍力，可以理解為採用絕對優勢去排除任何非分之想，從而做到更有保證的和平局面。

是不是奧巴馬的「旋軸中國」真有此意？是不是中國及其三個對手都有這個理解？有待更多的中美動態和美國的盟友動靜才能進一步確定。

鄭赤琰
中文大學前政治系主任、華人學術網絡成員

信報，時事評論，2012年10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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