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艦的謎團與政治

根據南韓政府的調查報告,「天安艦事件」一口咬定是北韓政府所幹的,證據就是在沉艦地點找到了魚雷的推動器殘件,由於鑑定殘件指向北韓所造及由北韓潛艇發射的指控,北韓則一口否認,還反指控是南韓串同美國「自導自演」,製造事端來侵略北韓。

同時,美國因為受南韓所邀一同做這次艦的調查工作,聲稱也掌握了證據證明是北韓所為,還立即邀請南韓指定日期在北韓交界水域,進行以北韓為對象的軍事演習,而且用反潛艇魚雷的實彈演習。一方面加緊進犯北韓的軍事演習,一方面也同時發動國際外交活動,真是火力四射,不但趁中美戰略對話在北京訪問之便,由美國國務卿希拉莉親自向北京狀告北韓,還順道訪問日本首相,將鳩山首相改變其迫遷美軍事基地的競選諾言,當然也不會錯過要在聯合國的安理會提控北韓,希望在此通過軍事制裁北韓。

眼見美韓如此進行外交與軍事的雷霆萬鈞之勢,中國與俄羅斯當然不能置身事外,可又不能聽信片面之詞,何況北韓還是中俄的老盟友。從表面來看,北韓最高領導金正日雖然政軍姿態一向不低調,但沒有中俄兩大國的支持,也不致魯莽到在不恰當的時候做出如此孤軍深入敵營的冒險行動。除非北韓內部有人藉肇事端來借刀殺人,趁機推翻金政權。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北京也在此緊張關頭接見北韓最高領導人,希望可從中得到真相的保證。俄羅斯也不落後,聲稱要派出專家親到南韓去研究證物,以防有假。

三分一懷疑自己人幹

從事件的各個主要國家的反應來判斷,有兩層原因很值得在此討論︰第一、沉艦的事實毫無異議,而且艦上有四十多名官兵遇難。但魚雷發自何方?卻不能百分之百沒有存疑。即使真的由北韓潛艦發射?是否艦上有人有什麼政治目的會出此險招?是否由金正日親自下令發射(一般遇上如此重大決定,都會請示最高領導)?也是疑問。事件可讓北韓自己找答案,如果發射令由金正日負責,事情可就棘手多了。

此外,真相的問題還存在是否有人採用「苦肉計」,這也不能排除,連南韓的民調也有約三分之一的人表示懷疑是自己人幹的,藉此以抬高自己的政治地位,以便為李明博總統在臨近的總統選舉爭選票。至於「證物」所指的北韓製造的魚雷,也不能保證不是膺品。以李明博總統上台以來不斷惡化南北關係藉此製造危機,來為其親美政策造勢的種種反北表現,首爾與華盛之間有什麼合謀,南韓有人有疑問,也說明了「證據」之說也非那麼單純的。

至於事發後的第一時間為什麼李明博政府只邀同美軍方一道調查,調查之後為什麼又拖了那麼長的時間才告公布?這期間有什麼軍事、政治外交的先發制人的部署?為什麼調查不由聯合國委派政治中立的第三者參與(明知最後要由聯合國介入而不讓其參與原始調查工作?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以過去與近年美國在伊拉克等地所製造的假證事例,尤其是在攻伊一例,連美國前國務卿鮑威爾也被蒙騙而拿着假證據到聯合國去指控伊國製造最具殺傷力武器,導致鮑氏事後因受騙忿而辭職,美國造假的前科也叫人在沉艦問題上思疑。

第二、除「真相」問題外,另一層值得討論的是,沉艦事件為誰造就了什麼政治功效?也可有助於了解「真相」的真相問題。

調查公布以來,才不過旬日的事,最大的政治利得確是非美國莫屬。第一是調查公布時間那麼巧地碰正了中美戰略對話在北京召開,本來只涉及經濟對話的,卻加多了安全對話。這一下中美軍事交流因對台售武而被中方中斷也因此恢復了對話,並言明中美面對朝鮮半島的突發危機不得不有這對話。駐日軍事基地被日方叫拆遷的問題,這時刻也因為「天安艦事件」而被說成美軍事基地有助區域安全,不能叫停,美日在這問題的談判也由僵化轉為暖化。

北韓捱批 中國尷尬

反之,天安艦事件不但叫北韓捱批捱打,也令中國相當尷尬,掌握不到精準的資料(最少是自己信得過的),難以作出十全對己有利的對策,溫家寶在南韓訪問最多也只能說不包庇滋事者,這說明仍待證明誰是滋事者,對首爾能有交代,對平壤也不會尷尬。

在行將在安理會的提控會議,北京在強調各方冷靜,並採用外交處理之餘,很有可能要被迫投下棄權票,如果會上由莫斯科投下否決票來為平壤擋下被制裁的提議,北京的感受也不言而喻了。擔心的怕是今後更難以在「六方會談」維持舉足輕重的地位了。由此可見,這場危機誰是最大的利得者,也由此更叫人懷有很大的想像空間,捉摸誰是天安艦事件的真兇。

鄭赤琰
中文大學前政治系主任、華人學術網絡成員
信報,2010-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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